鐘聲與氣味

第一條 論聖三一要道

惟一永在生而真的上帝，無身軀，無肢體，無情慾。他的權能，智慧，和良善，都無限無量；為一切有形無形之萬物的創造與保存者。在他神體的一致中，乃有三位：就是同一性質，同一權能，同一永久的「聖父」，「聖子」，「聖靈」。(源自《奧格斯堡信條》，經由《十三條》傳承，自1553年以來未曾更改。)

第二條 論上帝之道，聖子，成為真實的世人

「聖子」就是父的「道」，從永久性中，為父所生，是真實永在的上帝。與父同一性質；在有福童貞的胎中，從她的體質採取了人性；以致純全完備的「神」，「人」，二性，聯合為一，永不分離，成功一位基督。確是真實的神，確是真實的人；果然真實的遭難，被釘在十架，受死，埋葬，為要使「聖父」同我們復和，不但因人的原罪，也因人一切的本罪，成為祭品。(源自《奧格斯堡信條》，經由《十三條》傳承，於1563年最後修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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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伯特·韓特神父：

《三十九條》的第一條可能看起來表達了一些顯而易見的事情。然而，這條款所表達的教義是信仰的一部分，是一個被啟示並在面對異端的真實攻擊時得到捍衛的真理。就像上帝賜予教會的每一個重要啟示一樣，虔誠的信徒們必須為之奮鬥，有些人甚至付出了巨大的代價。當我們開始研讀這些條款時，聖猶大的話語浮現在腦海：

親愛的，我一直很迫切地想要寫信給你們，論到我們同享的救恩，但我覺得有必要現在就寫信勸你們，要為從前一次交付給聖徒的真道竭力奮鬥。因為有些人偷偷地進來，就是早就被判定受懲罰的不虔誠的人，他們把我們上帝的恩典變為放縱情慾的機會，並且不認獨一的主宰－我們的主耶穌基督。¹

教會剛從羅馬帝國的迫害壓力中脫離出來，便面臨一個新的危機，即亞流異端，這給忠信者帶來了新的迫害。公元325年，召開了第一次尼西亞會議，目的是為了捍衛基督的神性，對抗由亞歷山大的一位長老亞流所推廣的奇特教義。他的主要對手也來自亞歷山大，當時是一位年輕的執事，名叫亞他那修。該會議的目的不是討論亞流教義的優劣，而是要確定他是否有罪，因為他否認了聖子與聖父完全平等的神性。事實上，他對此否認相當公開。

最終而言，由大公會議所代表的教會同意亞他那修所教導的信仰，就是自使徒時代以來所領受並理解的信仰。當時三位一體神學之所以盛行，主要原因是因為救恩的教義。基督是上帝與人之間的唯一中保²，是人類的救主。罪人無法呼求其他任何人，每個人都需要基督本身，需要在基督裡。這成為公元325年尼西亞會議的決定性因素。

教父們證明其立場真理的方法，是從聖經中汲取教導。他們不知道聖經與傳統之間有任何區別，只知道聖經的傳統。對他們而言，這是完全相同的，因為那獨一的、神聖的、大公的和使徒的教會始終認可聖經是記錄所有必要使徒教導。他們在聖經中聽到上帝的聲音。在尼西亞會議之中，他們採用了這種早已確立的教父方法來證明真理。即使在大公會議之前，新約正典尚未被「正式」確立，但普世教會所認可的實際書卷並無爭議。（關於彼得後書、猶大書和啟示錄曾存爭議。有些人曾主張《黑馬牧人書》應納入正典；但這些問題在大公會議前已基本解決。）

今天許多人對第一次尼西亞會議有完全錯誤的看法。他們假設這次會議由君士坦丁大帝主導。事實上，當他試圖向主教們發言時，被要求保持沉默。在會議程序中，他沒有任何發言權和投票權，一旦會議開始，他只是一個旁觀者。正如流行的錯誤資訊所讓我們相信的，沒有任何書卷從聖經中被移除。如同一些人所希望我們相信的，爭議點不是諾斯底主義，而是亞流主義。

《三十九條》是在英國國教之中撰寫的，該教會在其禮儀中保留了尼西亞信經。這個信經，即教會普遍認可的信經，是在公元381年第一次君士坦丁堡會議上制定的，是對原始尼西亞信經的改編，使教會可以在禮儀中使用。實際上的尼西亞信經包含了咒詛之詞，與我們稱為尼西亞信經的君士坦丁堡信經相比，其結構不適合禮儀中使用；但很明顯，君士坦丁堡信經是同一信經的精煉版本。英格蘭教會保持了相同的信仰而未有改變，直到今天我們在所有正統的安立甘教堂中仍然宣讀這信經。

認為只有一位上帝的教義，「在他神體的一致中，乃有三位：就是同一性質，同一權能，同一永久的聖父，聖子，聖靈。」，並非在尼西亞會議上被發明，而是在那裡被捍衛的。聚集在那裡的教父們並沒有創造這個理念，這教義也不是從某個迄今未定義的虛無中發展出來的。確實創造了一個新詞，一個聖經外的詞，homoosioun（在所謂的尼西亞信經中被翻譯為英文“of one substance”，中文翻譯為「一性」或「同一本質」）。但是，正如「三位一體」一詞被用來概括聖經中清晰啟示的教義，homoosioun一詞概括了上帝的啟示，正如聖經中所明確闡述的。

犧牲，不但因人的原罪，也因人一切的本罪，成為祭品。

我們至今所見的一切，在開始審視《三十九條》時都是相關的。聖子的神性最終在我們從罪惡與死亡、得救的問題上得以確立，這對作為英國宗教改革出版物的《三十九條》具有特殊意義。因為在接下來的條款中，救恩只能通過耶穌基督而來的教導，以及善行、聖徒功德、贖罪券和彌撒（用複數形式）不能救我們脫離罪惡與死亡的教導，都是基於這一啟示：拯救我們的那一位，祂自己既是上帝又是人。重要的不僅是祂為我們而死，還有祂是誰缺為我們而死，這正是正統基督論的核心。那些在前幾個世紀中滋生並在當時結出可怕果實的腐敗、異端和錯誤行為，需要被清除，以保護關於主耶穌基督是誰的啟示。

無身軀，無肢體，無情慾

當然，「無身軀⋯⋯」這些詞語是指神性，上帝作為上帝。因此，第二條通過說：

「聖子」就是父的「道」，從永久性中，為父所生，是真實永在的上帝。與父同一性質；在有福童貞的胎中，從她的體質採取了人性；以致純全完備的「神」，「人」，二性，聯合為一，永不分離，成功一位基督。確是真實的神，確是真實的人；果然真實的遭難，被釘在十架，受死，埋葬。

目的是來來平衡「無身軀⋯⋯」這些詞。這些話告訴我們，基督的人性是非常真實、真確和完整的。祂不僅僅看起來像人，不僅僅表現得像人，而是真正的人，儘管祂的位格仍然是神聖的，與聖父和聖靈合一。聖子的神性和人性在一個位格中結合，但兩種本性仍然保持區別。³

第一條應使我們想起信經中的那部分，即「在萬世以前，為父所生，是從上帝的上帝，從光的光，從真上帝的真上帝，且受生不受造，與父一性，萬物都借著他受造」⁴⁴第二條應使我們想起緊接著的這些話：「又為我們世人，為救我們，從天降臨，因聖靈降孕，從童貞女馬利亞取肉身，成為世人。」

「無肢體」意味著的不僅僅是神性沒有具有個別肢體的身體這一簡單事實。相反，它指的是上帝的單一性，即上帝在哪裡出現，祂就在那裡完全地臨在。此外，神格中的位格不是上帝的部分：每個神聖位格都是完全神聖的。然而，這些位格雖然不可分離，卻是各自獨特的。聖子不是聖父，但看見祂就是看見聖父。聖靈不是聖子，但正是通過聖靈，聖子在教會中臨在。

「無情慾」是說上帝是不動情的另一種方式。現代神學家試圖拒絕這古老的大公教會信仰的教義，想像在聖經中所使用的擬人化語言，必須按著字面來理解。上帝被描述為「動了慈心」，或憤怒的。但是，上帝也清楚地表明祂從不改變。

我－耶和華是不改變的；所以，雅各的子孫啊，你們不致滅亡。⁵

耶穌基督昨日、今日，一直到永遠，是一樣的。⁶

正確理解，神聖不動情的教義應該是提供安慰和保證。這並不意味著上帝無情無感，而是上帝不會讓那些信靠祂的人失望。祂立約的信實根植於祂永不改變的愛，以及祂在祂兒子裡給我們的應許。上帝不會感到驚訝，上帝也不會被動反應。相反，祂從一開始就看到結局。祂既創造了我們，也拯救了我們。祂不會讓那些信靠祂的人失望。

大公的信仰

《三十九條》以一個大膽的宣言開始，宣告一個神聖的、大公的、使徒的教會信仰。隨著我們繼續研讀這些條文，我們將會看到它們從未偏離這條道路。

勞倫斯·韋爾斯神父：
韓特神父給了我們一個關於條文的精彩介紹，但我想強調他所提到的幾點。

首先，如果我們整體來看這些條文，我們應該注意它們是如何開始的。不是以對羅馬主教的猛烈抨擊，也不是對彌撒的攻擊，也不是對販賣大赦券或聖物買賣的戰鬥口號，而是關於「論聖三一要道」的冷靜合理的陳述，然後進入「論上帝之道，聖子，成為真實的世人」。事實上，前八條（大約佔總數的20%）僅僅闡述了普世共識的信仰，基督教傳統的主流，我們仍然稱之為大公信仰的幾乎普遍的教義體系。在前八條中，幾乎沒有羅馬教會不認同的內容。（在你提出舊約正典之前，請查閱迦耶坦樞機的有趣觀點。）因此，那些貶低或屈尊俯就這些條文的人需要小心，不要不小心否認大公信仰的本身。

必須記得，十六世紀的爭議是在兩條戰線上進行的。眾所周知，改革者與羅馬教廷處於對抗狀態。但他們同樣在另一方面與更為激進的運動們進行交鋒，例如原始的神體一位論者邁克爾·塞爾維特和法斯托·索西尼，以及各種重洗派。（派克和斯龐有著色彩斑斕的祖先！）英國教會，如同大陸的改革者一樣，不得不對許多早期世紀的經典異端採取立場，這些異端正以其舊有的活力重返舞台。

這應該提醒我們，宗教改革是穩固地建立在大公信仰之上的。在《三十九條》的中心部分（從第九條開始）中所宣稱的「唯獨恩典…唯獨信心」，我們看到的不是新的出發點，也不是激進的創新，而是與早期世紀共同信仰完全一致的教導。

第一條中有一個詞需要特別說明。這出現在「無身軀，無肢體，無情慾」（incorporeus, impartibilis et impassibilis）這個短語中，可以被翻譯為「非物質的、不可分割的和不受影響的」。非物質的是不言而喻的。說上帝是不可分割的意味著祂的屬性不可互相對立；特別是，上帝的恩典與祂的主權從不存在緊張對立的關係。到目前為止，幾乎沒有爭議。

但「無情慾」對某些人來說是有問題的。衛理公會《教義書》（the Methodist Book of Discipline）中刪除了這一點。一個冷漠甚至無情的上帝的概念似乎與聖經中所啟示的上帝相去甚遠，聖經中的上帝的愛與憤怒太過真實，不能僅僅被解釋為擬人化。不，上帝確實對罪惡憤怒，祂也確實愛祂的創造物。上個世紀聖經研究的復興（被稱為聖經神學運動）對上帝不受感動的古典觀念提出了一些嚴峻的問題。許多人將這一屬性視為異教哲學的入侵。

但稍等一下。古代和中世紀的神學家在描述上帝為「purus actus」（純粹現實）時完全忠於聖經，他們的意思是在上帝裡面根本沒有任何被動性。上帝從不被動地接受行動，因為祂始終掌握主動權。我深情地回憶起一位拉丁文教授曾經說過：「只有上帝才能成為動詞的主語。」

上帝的不動情是祂不變性的必然推論。舊約聖經經常將上帝描述為「我們的磐石」，祂是永恆不變的。這一點曾被各種古代異端和現代神學潮流如所謂的「過程神學」和「開放神論」嚴重質疑。

但福音本身——即大公信仰的跳動之心——要求不變的上帝之教義。我們每次說「主常發憐憫」時都在肯定這一點。這樣的話語只能對一位不變且不動情的上帝說的。一個可變的神明是不值得信賴，因為無法依靠祂持續施予憐憫。一個不完全不動情的神明可能會被世界的罪惡所壓倒。福音堅持，即使罪確實激起神聖的憤怒，它永遠無法戰勝恩典本身。在這個難懂的詞「不動情」中，恩典的勝利岌岌可危。用亨利·弗朗西斯·萊特的話說：「我見四周盡是變化與衰敗；唯主永更改，求主與我同在。」

1. 猶大書 1:3-4 ↩
2. 提摩太前書 1:5 ↩
3. 最終，這一點在迦克墨（451年）會議中得到了更加完整的表述，用以下的話：我們跟隨聖教父，同心合意教人認識同一位子，我們的主耶穌基督，是神性完全、人性亦完全者； 他真是上帝，也真是人，具有理性的靈魂，也具有身體；按神性説，他與父同體；按人性説，他與我們同體；在凡事上與我們一樣，只是沒有罪；按神性説，在萬世之前，為父所生；按人性説，在晚近時日，為求拯救我們，由上帝之母，童女瑪利亞所生；是同一基督，是子，是主，是獨生的，具有二性，不相混亂，不相交換，不能分開，不能離散；二性的區別不因聯合而消失；各性的特點反得以保存，會合於一個位格，一個實質之內；而非分離成為兩個位格，卻是同一位子，獨生的，道上帝，主耶穌基督；正如眾先知論到他自始所宣講的，主耶穌基督自己所教訓我們的，諸聖教父的信經所傳給我們的。 ↩
4. 「萬物都是藉著祂所造」（即藉著祂，那就是聖子或聖道）是基於約翰福音1:3：「萬物是藉著祂造的；凡被造的，沒有一樣不是藉著祂造的。」聖道與聖父同樣，是天地的創造者。 ↩
5. 瑪拉基書 3:6 ↩
6. 希伯來書 13:8 ↩